赵诚早已经习惯了我的卑微讨好,猝不及防地被当众揭了短,丢了脸面,一下子就爆发了。
“许晴,你发什么疯,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,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?”
“别忘了,当初你妈的手术费是谁出的?”
“要不是我,你一个农村出来的,能够在大城市里立足?”
“现在翅膀硬了,赚了几个臭钱,倒把我给嫌弃上了,做人不能太忘恩负义。”
这话听得我笑了。
我学历一般,可是在校里也是名列前茅,从进入公司到如今有房有车,哪一分钱不是靠我自己努力挣来的。
至于手术费,也不过才区区五万块钱,我又不是凑不到,是他硬要塞给我。
然后挟着那一点点恩惠,诱我以身相许,给他家当了三年的保姆和提款机,最后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。
难道还不够么?
我迎上他的目光:“没错,我妈的手术费你的确给了五万,可你妈光一个按摩椅,就花了我不止三万。”
“还有她那口牙齿、身上的金器,早就不止这个数了,需要我一笔笔来跟你对么?”
赵诚被我怼得哑口无言,直接就恼羞成怒了。
“想不到你这么斤斤计较,当初算我瞎了眼了。”
“我现在只问你一句,你辞不辞职?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?”
我其实不怕跟赵诚撕破脸,只怕他会去我公司里闹。
无论如何,我都不能丢了工作。
百般思虑,我只能放软语气:“我也是担心妈,每个月光医药费就要两三千,还没算上家里的日常开销啥的。”
“还有小映,婚房不是才刚开始装修么,处处都需要钱,我觉得辞职的事可以缓一缓,等肚子大些再说。”
我挽住婆婆的手:“妈你说是不是?”
一听到“装修费”这三个字,婆婆和小姑眼睛都冒出了绿光。
“哎呀,你们别吵了,妈觉得小晴说得也没错。”
“而且工作上的事,也不是说辞就能辞的……”
小姑也赶紧插嘴:“是啊哥,嫂子说得对,现在大环境不好,有份工作已经很好了,也不急在这一时。”
我看着她们母女俩贪婪的嘴脸,一阵恶心直冲天灵盖。
赵诚还想说什么,我赶紧假装孕吐,冲进了厕所。
坐在马桶上,我掏出那张乳腺检验单仔细查看。
前世,正是因为这张伪造的检验单,让我忽略了自己的病情。
在失去了工作之后,没了收入来源,存款也悉数掌握在赵诚手里,只能任由他们把控,一步步地滑向了死亡的深渊。
如今一切重来,我怎么能让他们得逞!
收好检验单,我转头去了另一家相熟的医院,找了一位信得过的同学,做了个详细的身体检查。
老同学拿着我的检验结果,既遗憾又庆幸。
“幸好还来及,手术切除,服药半年就行,只是你这孩子,恐怕不能要了……”
我轻抚上小腹。
我原生家庭破碎,父母很早就离了婚,自小缺爱的我极其渴望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。
这个孩子,我期待了很久很久。
可惜,我们终归是有缘无份。
我哽咽着轻声对她说:“对不起宝宝,如果你愿意,日后再来找我当妈妈好不好?”
“我发誓,以后一定不会再辜负你,一定会好好爱你的。”
两场手术相隔不到一星期,在被推出手术室的一刻,只有上司英姐在外面等我。
她心疼地抱着我:“从现在开始,你重生了,以后只为自己而活,明白吗?”
我点头。
我再明白不过,世上再没有任何人,任何事,值得我付出真心了。
手术很顺利,半个月后,我重获新生。
当我拉着行李箱离开医院的时候,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,就迎面撞见了一个人。
白梦琪。
赵诚的白月光。
难怪我以出差为由的这十几天,赵诚一次都没找过我。
原来上辈子的这个时候,她就已经回来了。
只是当时我一心扑在家庭上,又处处被控制,这才傻乎乎地没察觉。
我和白梦琪都知道对方的存在,却从未有过交集。
擦肩而过的瞬间,对方却故意露出脖子上的痕迹,并冲我投来挑衅的一笑。
换了以前,我怕是要发疯,可如今,却只换来我一声冷哼。
好好的人不做,偏要做畜生,那我便成全你们!
回到家,还没掏出钥匙,便听见屋里便传来婆婆气急败坏的叫骂声。
“许晴不是说出差去了,好端端跑去医院干嘛,难道她是去打胎的?”
“不行,咱们现在就赶过去,一定要拦下她!”
我手搭在门把上,指节用力到发白。
从医院到家不过十来分钟车程,谁告的状不言而喻。
大门忽然被拉开,赵诚和婆婆看见站在门口的我,面色一下子慌张起来。
我神色如常:“干什么,你们要去拦谁?”
婆婆许是以为事情暴露了,干脆破罐子破摔,凶蛮地将我拦在客厅。
“你去医院干嘛?”
“咱们先前不是说好了,就去A院产检,那里有我的熟人,办起事来更方便。”
“阿诚你也真是的,她一个农村出来的,做事不带脑子,你也不盯着点,万一我大孙子有个好歹,你让我怎么活!”
我心里的邪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。
大孙子大孙子,在饿死我女儿的时候她怎么没想过,那也是她的亲孙女?
寻常人养只狗都有感情,更何况那是她的嫡亲孙女,你说人怎么能残忍到这个程度?
我死死地咬住嘴唇,竭力忍住浑身的颤抖:“怎么活?没这个大孙子的时候,也没见你少活啊。”
婆婆愣了一下,很快反应过来,哭着嚎着拉着赵诚:“反了反了,你瞧瞧你娶了个什么东西,居然这样跟长辈说话!”
赵诚盯着我,不知在想些什么,最后好说歹说,终于将婆婆劝回房间去。
“小晴,妈也是关心你,怕你一个人乱跑不安全。”
“B院确实没有A院好,这样吧,以后每次产检妈都陪着你,免得你一个人跑上跑下的,我不放心。”
我心里冷笑一声,陪我?
是监视我才对吧。
我默不作声,将行李箱一甩,吩咐道:“你去给我端盆热水来,我要泡脚。”
话没说完,老太婆就怒气冲冲地跑出来维护他儿子:“泡脚?我这个做娘的都还没享受过呢,怀个孕又不是手脚不行,男人的手是用来赚钱的,不是用来伺候你的!”
我阴阳怪气地回她:“没享受过啊,那你这个当娘的也太失败了,我就不一样了,我有老公疼,对吧,阿诚?”
我盯着赵诚的眼睛,只微笑不说话。
赵诚咬了咬牙,最终还是照做了。
婆婆气得脸都白了。
我心安理得地享受完他的伺候,又指明要吃水煮鱼和口水鸡。
等饭菜端上桌,我又开始挑剔:“鱼老了,口水鸡也不合胃口,妈你手艺也太差了,人家隔壁的孙阿姨就做得很好,你得多学学。”
“拿去倒了吧,我还是想喝鸡汤,多放姜,少放盐。”
面对婆婆的暴跳如雷,我轻抚小腹:“儿子,听见了吧,你奶口口声声说爱你,却连锅汤都不愿意做。”
“咱这汤也不是非喝不可,饿着吧,饿死算了。”
婆婆和赵诚气得脸都绿了,最后还是骂骂咧咧着进厨房去了。
我歪在沙发上畅快得不行。
这就跳脚了?
我不过是原封不动地,把他们之前挑剔过我的话还给他们罢了。
上辈子,我辞职在家,名为养胎,实则却是在伺候他们。
我一个孕妇,买菜做饭干家务,每天晚上还要给婆婆端洗脚水,还要被他们嫌弃这不好那不好。
婆婆还美其名曰:“多干家务更容易顺产。”
我逆来顺受惯了,如今反过来要他们伺候,又怎么甘心。
深夜的厨房里,我听见婆婆向赵诚抹眼泪。
“妈这辈子从没受过这样的罪,当初就不同意娶她,一个农村出来的,能好到哪去,还是琪琪好。”
“人长得漂亮,又孝顺,可惜了……”
赵诚咬着牙:“忍一忍,反正就这几个月,等孩子生下来,有她好看的。”
老太婆唉声叹气:“几个月,我这条老命怕是要被她折腾死喽。”
赵诚又聊起白梦琪,眉眼间尽是春色。
“琪琪回国了,她老掂念着你,说要请你吃饭,还带了不少礼物。”
婆婆自是眉开眼笑,变着花样地夸白梦琪。
再反过来狠狠地踩我,将我踩得一文不值。